回家,路过牛街,打算买点羊肉。
进了个路边的小门脸儿,一位老人六十上下,正在大案子后面忙活什么。
我说明想要个后腿,老人从面前的挂钩上摘下来一个,让我看看,我点头示意后老人开始用一把锋利的短刀,片上面的筋头巴脑。因为常在望京一带买羊肉,都是先称了分量后,你若提出,老板再帮忙去掉多余的东西。于是我跟老人说:大爷,您先称完了再收拾呗,没关系。老人并不停手,说:那不叫买卖。
收拾完装了口袋,我看看旁边片下来的一小堆,能有二两。
一直想去颐和园
一直想去颐和园,画昆明湖画佛香阁……
我琢磨着颐和园是个游人必到的景点,白天去,一是人会很多,二是光线太刺眼,所以决定四点半以后比较合适。
北京的七月,闷热,湿度大,憋了几天的雨还没下来,阴沉着。我拎着画具来到颐和园的正门,傻了。广场上几乎没有落脚的地儿,人挤着人,肉挨着肉,导游的喇叭声里拌着晃动的小旗儿,空气里弥漫着人味,让人眼晕。站在角落里仔细看,好像出来的比进去的多,鼓足勇气买了票往里挤,想着里边可能会清静些。
进了大门,一直走到湖边,迎面挤来的都是游客,他们大多汗流满面、疲惫不堪、神情沮丧,唉,真可怜。
来到水边选好了地儿,我就找了个僻静的大树下,吃冰棍,等着游人散去。
大约到了五点半,耳边的声音好像乱麻中择出了个线头,清晰了点,河南话、东北话、广东话……还有不远处卖冰棍一遍一遍的吆喝声:老北京冰棍一块钱一根。真奇怪,人一少,园子里马上凉快下来,心也静了。
我回到湖边,支起摊,四目极望,水上的游船剩了几只,远处的佛香阁、十七孔桥、玉泉山的宝塔都隐在湿雾里,微风吹动柳条,水面微微晃动着波纹。嗯,有点意思了。
天色暗下来了,我也画的差不多了。环顾身边,不觉中看热闹的人都散了,只有几个疾行的暴走族,挥着汗,僵直的往前赶着。
我收了家伙,独坐在湖边的长椅上,点根烟,看看山,看看水,看看暮色里的十七孔桥。
静园了,还是舍不得离开。
西华门的雪
北京这个冬天下了三场雪,都不大。
去年9月,我画过一张西华门,那是个晴朗的下午,天很蓝、很高,阳光洒在身上很温暖,典型的京秋。
当时就打定主意,冬天再来画雪景。
紫禁城有四个门,天安门、地安门、东安门、西安门,城外是一圈筒子河(护城河),西安门(西华门)是紫禁城的西门。
出西门不远是个十字路口,再往西就是中南海的东门了。我觉着这里行人少,僻静,画着也踏实。刚在路口的西南角支开架子,就走来一个警察,告诉我,不能再往里去了,我明白是什么意思,就自觉的又往东,靠近路口的地方挪了挪。
在这一带画画,因为离中南海都不远,所以,值班的警察见我提个大包,站住,又从包里掏出个铁架子,支开,开始都有点紧张,不知什么地干活,上前盘问,再看沾满颜色的包、调色盒、一把花里胡哨的油画笔,就松弛了许多,见是画画的,也不为难。
身上的对讲机传来问询:干嘛的呀?回:画画的。
在北京街上画了一阵子,才发现今天的北京,路口、要道探头遍布,让你觉得总有几只小眼睛在盯着你,有时候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坏人呀。
这让我想起上小学的时候,只要班里有人丢了东西,老师问起来,我总是很不自在,觉着大家都盯着我,以为是我拿的,直到找着了,才松口气,心说:看,不是我吧。这种心理过了好多年才慢慢离开我。
这是北京今冬的第三场雪了,从开始下,到我拎了家伙打车赶到,路上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,只有屋顶,树梢,人行道上还留了一些。我在旁边的饭馆匆匆吃了碗炒面,又跟服务员要了个纸箱子(垫在脚下),支开摊。
还是秋天时的那个警察,认出是我,打个招呼。
刚下过雪的空气,干净的没有异味,深吸几口。
因为没有风,脚下又垫了纸板,不觉着冷。
唾 沫
上小学的时候,放暑假,经常去城外的草桥一带(今天的西南二环外)逮蛐蛐儿。
出城,要经过护城河上的一座水泥桥。桥面的两侧是人行道,高出桥面有一个台阶,台下有一溜用来排雨水的小孔,直径能有个8公分左右,从小孔往下看,是护城河自北向南流过的河水,暗绿色。
经过小孔时,我常蹲下来瞅瞅。有时漂过一片树叶、一个树枝,有时是几根水草,更多的时候是看着河水缓缓的流过。
常常觉得无聊,看看左右没人,对准了小孔往下撒泡尿;扔个小石子儿;也有时嘬足了一口唾沫,趴在小孔上,让它慢慢落下,砸在水面上,溅起个小水花。等把腮帮子嘬酸了,唾沫吐干了,站起来,拍拍身上的土,看看依旧流过的河水……
记不清什么时候起,河面上漂着油花了。